第65章相約嵩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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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 相約嵩山
攖寧與崔妄離開芝雲山後便追著波旬離去的方向一路緊追。說緊追，也是攖寧單方面的，崔妄內傷未愈，又不肯讓他一路抱著飛檐走壁，攖寧便不知從哪兒弄了一把看著就品相不凡的劍，用它換了兩匹健壯的駿馬，兩人騎馬去追。追了兩天，崔妄又嫌馬背顛簸，不利於她內傷恢覆，一定要住兩天客棧好好修養一下。攖寧不疑有他，兩人遂在一座小鎮上尋了間客棧住下。
其實崔妄也不是不想殺波旬，過去五年她從未停止過尋找這個瘋和尚的下落，如今見到了人，心中的殺意更是如野火般燃了起來。
可波旬就像個記憶的錨點，時刻都能將她拽回不夜城滅城的那一日，無數具靜止的軀殼接連在她眼前閃現。五年的歲月並未讓他們的形象有半分風化，反像是被定格在了那一天，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生動鮮活。盡管從未刻意去想這些人，但只要記憶的錨點被喚醒，她黑暗的世界裏便會被這些人光怪陸離的臉龐所充斥。
波旬的存在提醒著她，即便她將他挫骨揚灰，這些人也不會再回來了。
永遠不會。
可很快崔妄就後悔在這座小鎮停下來了，尤其是當她在同一間客棧裏看到背著一個大包袱的巧姑時。
巧姑三兩步就沖了過來，大包袱一甩一甩，眼睛亮晶晶的：“終於追上你們了，你們跑得也太快了吧！”
崔妄：“……”真要是快，就不會在這裏被你抓到了。
被巧姑追了一路，崔妄拉著攖寧撒腿就跑，邊跑邊喊：“我說大小姐，你都追了一路了，我們倆又不是你真的家仆，你犯得著千裏迢迢地追過來嗎？”
巧姑剛剛跑得有點急，這會兒剛喘勻氣，差點又跳起來，惡狠狠地瞪著崔妄道：“你們贏了比武，就是我的人了！這會兒騙了我就想跑，那也要看我肯不肯放你們走！”
她這句話喊出來，整條街的人都看了過來。話中的含義太過豐富，眾人神色各異，目中的神光好不精彩。
臉皮厚如崔妄臉色也忍不住變了幾變，這巧姑內裏雖是個二十歲的大姑娘，可外表還是個十歲小丫頭呢！她猛地跳了起來指著巧姑喊：“你可別汙蔑我們兩個！我們騙你什麽了？”
巧姑歪了歪頭，這會兒也想明白自己說了些什麽了，嘻嘻笑道：“怎麽？你們兩個大男人敢做不敢認？”
議論聲越來越大，崔妄有種錯覺，周圍人的指指點點都快戳到她脊梁骨上了。她一手把攖寧扯過來，擋在自己身前，指了指攖寧道：“你就看他這張臉，跟個大冰塊似的，像是幹出那種齷齪事的人嗎？”
被一把拽過來的攖寧巋然不動，臉上漠然的神色也沒有半分變化，仿佛聽不見眾人的議論，只是瞥了巧姑一眼便移開了眼睛。
巧姑眨了眨眼：“他不像，他像那種看了就想讓人齷齪的人。”
崔妄心想著齷齪也輪不到你齷齪，嘴裏道：“行了，就到這兒吧，我和攖寧趕了好幾天路也累了，要去松快松快，你可別跟著我們了。”
巧姑急道：“你們要去哪裏？”
崔妄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：“當然是去那銷金窟裏眠花宿柳，怎麽，你要不要跟著呀？”
巧姑驚得抱緊了自己的大包袱：“你們倆……一起逛青樓？”
他們兩個不是……居然還要一起去青樓找姑娘？還可以這麽玩的嗎？
正在她怔楞的瞬間，兩人已經溜得沒影了。崔妄說要逛青樓，還真拉著攖寧到了一處叫“倚紅樓”的地方。
巧姑緊追不舍，剛要擡腳進去，便被門口一個滿身脂粉香氣的女子攔住了去路：“這是誰家的小娃娃呀？長得真是玉雪可愛，不過這裏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哦，趕快回去吧！”
巧姑氣得指了指站在門裏沖她做鬼臉的崔妄：“她一個女人，為什麽也能進？！”
感受到那渾身珠翠的女人狐疑的目光看了過來，崔妄直接往攖寧身上一倒，掐著聲音道：“哎呀，我就這點兒愛好也被你說出來了，人家不就是喜歡塗個脂抹個粉嗎，怎麽連窯子都逛不得了？”
女子渾身打了一個寒顫，在這兒開了這麽久的青樓，自然什麽客人都見過，下意識地便將崔妄當成了被攖寧帶來“玩花樣”的，心裏念著白瞎了這張好看的臉，將巧姑往外轟：“小姑娘，我們這裏要做生意的，想玩去別的地方玩。”
隨著巧姑被攔在門外，崔妄得意地做了個鬼臉，回頭就發現攖寧僵硬地站在那裏，拽也拽不動。
“攖寧，還站在這兒幹嘛啊？帶我上去啊，我看不見路。”
攖寧眉間輕輕一蹙，側過頭來，低聲問道：“你真的要……進去嗎？”
脂粉的香氣濃重得仿佛要將人溺斃，不少人攬著姑娘從他們身旁經過，姑娘的輕笑和著絲竹彈唱傳入耳中。
崔妄楞了一下，隨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，拉著攖寧往裏走：“一看你就沒來過，來來來，這裏可是我的場子，今天就讓你體驗一下。”
崔妄謝絕了一路撲上來的鶯鶯燕燕，和攖寧單獨開了個房間，一進門崔妄便道：“這個巧姑也不知道是敵是友，她行事任性詭譎，不適合帶在身邊。更何況外人看來我們畢竟是兩個大男人，身邊總是帶著一個小姑娘也不方便，所以還是能躲便躲吧。”玉鉤一事已經結束，魍只是受人所托，他們兩個與天坑山莊這一群人也算是了結了。
“而且攖寧，你不覺得奇怪麽，她一路跟著我們出來，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要我們做她的家仆嗎？”
崔妄摸索著關上房門，隔絕了門外的絲竹之聲，卻沒聽到攖寧的回答，回頭喊了一聲：“攖寧？”
“我在。”攖寧呆呆地站在原地，似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，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。
崔妄聽出他還站在原地，不由得笑了：“你站那兒幹嘛啊？你就把這兒當作客棧，住一晚上我們明天就走。”
她覺得有些好笑，攖寧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，無論到了哪裏都淡定如斯，其實也是因為他對大多數事情既不關心也不在乎，即便是碰上天坑山莊這五個活寶也能面不改色，仿佛任何事物都不能改變他的淡靜安然。
說白了，對於他而言，生命短暫的凡人沒有任何存在感。
這還是崔妄第一次到碰他這般無所適從的樣子，不由得壞心眼地笑了出來。攖寧被她笑得蹙眉，問道：“你以前……經常來這種地方？”
被喜歡的人問這種問題，崔妄心裏說不出來的覆雜：“也不是經常吧，就是‘笑面郎君’這個稱號傳出來之後，好多娘子都邀我去她們的閨房裏坐一坐。”
攖寧遲疑了片刻，問道：“你是女子，如何……如何能不被發現？”無知的懸玉師祖自從下山以來也算見了不少世面了，知道進了這種地方就是要做該做的事的。
崔妄失笑：“也不是來了就一定要做那檔子事的，喝喝酒，和姑娘們說說笑笑也挺正常的。”
攖寧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了當年在不夜城時，阿眠也是這般受人歡迎，年輕的少年少女總是圍在她身旁嘰嘰喳喳。阿眠走遍苗疆，對各地風土人情無一不知、博聞強識，說起來總是神采飛揚，一雙眼睛熠熠生輝。於是崔妄便聽攖寧點點頭道：“這樣也好。”
“我沒聽錯吧？你說‘這樣也好’？！”崔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。
攖寧又點了點頭：“如果你的眼睛看得見，會更好。”
話題不知道怎地又跑到她的眼睛上去了，崔妄不甚在意地笑了笑：“沒什麽，都這麽多年了，我已經習慣看不見了，也不影響什麽，這不還和波旬打了個平手嗎？”
攖寧伸出五指，在崔妄面前晃了晃，崔妄聽到了細微的風聲，感覺到有東西在自己面前晃動，納罕地問道：“你在幹什麽？”
攖寧道：“能看見一點嗎？”
崔妄笑了：“我雖然看不見，但聽得到啊，你離我太近了，我怎麽可能不知道。”
可攖寧一聽這話便沈默了。崔妄也明白過來，他是想知道，找到波旬之後，她的眼睛有沒有好一點。
她其實已經對自己這雙眼睛不抱希望了，但是卻不知道怎麽安慰攖寧，心裏又有點開心自己的眼睛被他這樣記掛著。
長久以來，雖然攖寧並沒有說些什麽，但崔妄能感受得到攖寧對待自己與他人是不同的。這份不同太過明顯，讓她已經習慣了被這樣特殊對待，甚至生出些錯覺來，仿佛自己於他而言就是特殊的。
崔妄告誡自己，絕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。特殊又怎樣？攖寧身為先天劍靈，不會有凡人的七情六欲，不見他身中情蠱，卻從未發作過嗎？
她不是那種死纏爛打、自欺欺人的人，既然同攖寧表白過心意，也知道對方對自己並無情意，便不會故作無事地再往他身上貼，把自己的臉皮扔在腳下。既然沒有可能，那便痛快地說明白，此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，猶猶豫豫的算什麽事？
想明白了這一點，崔妄道：“我的眼睛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，也有可能這輩子都好不了。但是，攖寧，我想和你說的是，這雙眼睛即便永遠好不了，你也不用一直跟著我……”
她話還沒說完，突然被窗外“嘎吱”一聲輕響打斷了。攖寧快步走向窗邊，屏息聽了片刻，突然伸出手去將窗戶打開！
伴隨著“哎呦”一聲驚呼，一個倒掛在窗外的小小身影倒栽了進來，還是崔妄下意識地扶了一把才使她的腦袋免於直接懟到地板上。
巧姑即便摔了個嚴嚴實實，一雙小手仍然緊緊地捂著自己的雙眼，大叫道：“我什麽都沒看見！你們繼續！”一雙小手卻漏出了些指縫，大眼睛偷偷地往外瞧。
崔妄看不見也能猜到小姑娘現在在幹什麽，又氣又笑地道：“你想看見什麽？我們倆能幹什麽？”
見這倆人衣服都穿得好好的，巧姑好生失望地嘆了口氣，揉著屁股站起來，嘴裏嘟囔著：“都進了這種地方了，能幹的事可多了。”
崔妄：“……”
她懶得跟巧姑計較，直接道：“說吧，怎麽才肯乖乖回去？”
巧姑環視了一圈房間，她收拾包袱從芝雲山追出來時崔妄和攖寧已經走了大半天，所以她這幾天也在不停趕路，許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。她在房間內唯一的一張床上一坐，晃著腳丫笑吟吟地道：“一個消息，換你們陪我去參加十日後的武林大會。”
崔妄問道：“武林大會？你要去幹什麽？”武林大會的事他也略微聽說過，蜃海樓自從踏足中原以來，為了找到問天令的下落，殺了不少各大門派的弟子。江湖上怨聲載道，幾大門派決定召開武林大會，推選出新的武林盟主，帶領各門派共抗魔教。據說從不參加武林大會的萬劍宗和昆侖派這次也會參加，許多人翹首以盼，甚至各大賭坊開始下註誰會成為這次的武林盟主。
巧姑目中露出兩點興奮的神色：“我要你們幫我奪下武林盟主！”
崔妄拉著攖寧就往外走：“您老人家還是早點休息吧，我們就不打擾了。”
眼前人影一閃，巧姑倏地出現在房門口，攔住了兩人的去路，惱怒道：“你們就不想知道那個小和尚的下落？”
“不想。”崔妄拉著攖寧越過她繼續往外走，卻忽覺手裏怎麽拽也拽不動，回頭驚訝地拉了拉攖寧，“攖寧？”
攖寧忽然出聲，只是卻不是對崔妄說的，甚少理會除了崔妄外其他人的攖寧罕見地對巧姑的話產生了興趣：“他在哪裏？”
巧姑道：“嵩山，少林寺。”
崔妄皺眉道：“少林寺不是沒有叫波旬的和尚嗎？”當初一離開苗疆，她便上過一趟嵩山找人，但少林寺裏並無叫“波旬”的和尚，玉鉤幾番打聽也沒探聽到波旬的下落。況且那次在君山上直接遇到的少林方丈無垢也說不認識，崔妄並不懷疑他的話，那麽波旬又為什麽會在少林寺呢？
巧姑笑得促狹：“少林寺是沒有一個叫‘波旬’的和尚，但有一個叫‘無恙’的呀！”
看著崔妄和攖寧一個驚訝一個默然，她滿意地笑道：“我問過老四了，這個波旬是他的師侄，也就是如今的少林方丈無垢大師送到天坑山莊的。不過老四並不知道他叫波旬，只知道他是無垢的師弟，法號無恙。”
“怎麽樣？這個消息值了吧？你們現在上少林寺肯定能找到人，正好陪我去參加嵩山的武林大會！”
崔妄好似沒聽到她的話，她沈吟了片刻，低聲對攖寧道：“那天在巴陵遇到你之前，我在君山上碰到了少林寺的方丈無垢，他告訴我少林寺確實沒有叫‘波旬’的僧人，還問過‘波旬’是不是個假名字，看來他說對了。只是沒想到，波旬居然是無垢的師弟。”
攖寧擡眼看她：“很奇怪嗎？”
“當然奇怪了。”崔妄撇嘴道，“無垢性情寬和，我還挺喜歡他的，波旬跟他簡直就是兩個極端，也不知道他們的師父怎麽教的徒弟。”
攖寧抿了抿唇。
被晾在一邊的巧姑不高興了，踢了崔妄一腳，道：“波旬的下落告訴你了，你們可要幫我奪下武林盟主！”
崔妄側身躲過，無奈道：“我什麽時候答應你了，你這是強買強賣。”
巧姑面上閃過一陣怒火，叫道：“聽了我的消息就要為我辦事！何況是他要聽的，誰讓你也長了兩只耳朵呢？有本事把耳朵也割下來啊！”
崔妄無言以對，用手去戳罪魁禍首攖寧，攖寧也不知是鬧了什麽別扭，輕巧地躲了過去，卻一言不發。崔妄沒辦法，只得把攖寧的賬認下來：“好吧，不過說好了，我們只帶你到嵩山。你要爭什麽武林盟主便去爭吧，跟我們可沒關系。”
巧姑得意地笑了：“要不要爭奪武林盟主我說了算，可由不得你！”武林大會上群雄匯聚，必定十分混亂，他們不想出手她也有的是辦法，想獨善其身？根本不可能！
作者有話要說：
阿眠不是能容忍感情上不清不楚的人，這事兒不解決，在她心裏始終是個疙瘩，可惜攖寧這個木頭不懂。。。
還有一章，下午六點發~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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攖寧與崔妄離開芝雲山後便追著波旬離去的方向一路緊追。說緊追，也是攖寧單方面的，崔妄內傷未愈，又不肯讓他一路抱著飛檐走壁，攖寧便不知從哪兒弄了一把看著就品相不凡的劍，用它換了兩匹健壯的駿馬，兩人騎馬去追。追了兩天，崔妄又嫌馬背顛簸，不利於她內傷恢覆，一定要住兩天客棧好好修養一下。攖寧不疑有他，兩人遂在一座小鎮上尋了間客棧住下。
其實崔妄也不是不想殺波旬，過去五年她從未停止過尋找這個瘋和尚的下落，如今見到了人，心中的殺意更是如野火般燃了起來。
可波旬就像個記憶的錨點，時刻都能將她拽回不夜城滅城的那一日，無數具靜止的軀殼接連在她眼前閃現。五年的歲月並未讓他們的形象有半分風化，反像是被定格在了那一天，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生動鮮活。盡管從未刻意去想這些人，但只要記憶的錨點被喚醒，她黑暗的世界裏便會被這些人光怪陸離的臉龐所充斥。
波旬的存在提醒著她，即便她將他挫骨揚灰，這些人也不會再回來了。
永遠不會。
可很快崔妄就後悔在這座小鎮停下來了，尤其是當她在同一間客棧裏看到背著一個大包袱的巧姑時。
巧姑三兩步就沖了過來，大包袱一甩一甩，眼睛亮晶晶的：“終於追上你們了，你們跑得也太快了吧！”
崔妄：“……”真要是快，就不會在這裏被你抓到了。
被巧姑追了一路，崔妄拉著攖寧撒腿就跑，邊跑邊喊：“我說大小姐，你都追了一路了，我們倆又不是你真的家仆，你犯得著千裏迢迢地追過來嗎？”
巧姑剛剛跑得有點急，這會兒剛喘勻氣，差點又跳起來，惡狠狠地瞪著崔妄道：“你們贏了比武，就是我的人了！這會兒騙了我就想跑，那也要看我肯不肯放你們走！”
她這句話喊出來，整條街的人都看了過來。話中的含義太過豐富，眾人神色各異，目中的神光好不精彩。
臉皮厚如崔妄臉色也忍不住變了幾變，這巧姑內裏雖是個二十歲的大姑娘，可外表還是個十歲小丫頭呢！她猛地跳了起來指著巧姑喊：“你可別汙蔑我們兩個！我們騙你什麽了？”
巧姑歪了歪頭，這會兒也想明白自己說了些什麽了，嘻嘻笑道：“怎麽？你們兩個大男人敢做不敢認？”
議論聲越來越大，崔妄有種錯覺，周圍人的指指點點都快戳到她脊梁骨上了。她一手把攖寧扯過來，擋在自己身前，指了指攖寧道：“你就看他這張臉，跟個大冰塊似的，像是幹出那種齷齪事的人嗎？”
被一把拽過來的攖寧巋然不動，臉上漠然的神色也沒有半分變化，仿佛聽不見眾人的議論，只是瞥了巧姑一眼便移開了眼睛。
巧姑眨了眨眼：“他不像，他像那種看了就想讓人齷齪的人。”
崔妄心想著齷齪也輪不到你齷齪，嘴裏道：“行了，就到這兒吧，我和攖寧趕了好幾天路也累了，要去松快松快，你可別跟著我們了。”
巧姑急道：“你們要去哪裏？”
崔妄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：“當然是去那銷金窟裏眠花宿柳，怎麽，你要不要跟著呀？”
巧姑驚得抱緊了自己的大包袱：“你們倆……一起逛青樓？”
他們兩個不是……居然還要一起去青樓找姑娘？還可以這麽玩的嗎？
正在她怔楞的瞬間，兩人已經溜得沒影了。崔妄說要逛青樓，還真拉著攖寧到了一處叫“倚紅樓”的地方。
巧姑緊追不舍，剛要擡腳進去，便被門口一個滿身脂粉香氣的女子攔住了去路：“這是誰家的小娃娃呀？長得真是玉雪可愛，不過這裏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哦，趕快回去吧！”
巧姑氣得指了指站在門裏沖她做鬼臉的崔妄：“她一個女人，為什麽也能進？！”
感受到那渾身珠翠的女人狐疑的目光看了過來，崔妄直接往攖寧身上一倒，掐著聲音道：“哎呀，我就這點兒愛好也被你說出來了，人家不就是喜歡塗個脂抹個粉嗎，怎麽連窯子都逛不得了？”
女子渾身打了一個寒顫，在這兒開了這麽久的青樓，自然什麽客人都見過，下意識地便將崔妄當成了被攖寧帶來“玩花樣”的，心裏念著白瞎了這張好看的臉，將巧姑往外轟：“小姑娘，我們這裏要做生意的，想玩去別的地方玩。”
隨著巧姑被攔在門外，崔妄得意地做了個鬼臉，回頭就發現攖寧僵硬地站在那裏，拽也拽不動。
“攖寧，還站在這兒幹嘛啊？帶我上去啊，我看不見路。”
攖寧眉間輕輕一蹙，側過頭來，低聲問道：“你真的要……進去嗎？”
脂粉的香氣濃重得仿佛要將人溺斃，不少人攬著姑娘從他們身旁經過，姑娘的輕笑和著絲竹彈唱傳入耳中。
崔妄楞了一下，隨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，拉著攖寧往裏走：“一看你就沒來過，來來來，這裏可是我的場子，今天就讓你體驗一下。”
崔妄謝絕了一路撲上來的鶯鶯燕燕，和攖寧單獨開了個房間，一進門崔妄便道：“這個巧姑也不知道是敵是友，她行事任性詭譎，不適合帶在身邊。更何況外人看來我們畢竟是兩個大男人，身邊總是帶著一個小姑娘也不方便，所以還是能躲便躲吧。”玉鉤一事已經結束，魍只是受人所托，他們兩個與天坑山莊這一群人也算是了結了。
“而且攖寧，你不覺得奇怪麽，她一路跟著我們出來，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要我們做她的家仆嗎？”
崔妄摸索著關上房門，隔絕了門外的絲竹之聲，卻沒聽到攖寧的回答，回頭喊了一聲：“攖寧？”
“我在。”攖寧呆呆地站在原地，似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，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。
崔妄聽出他還站在原地，不由得笑了：“你站那兒幹嘛啊？你就把這兒當作客棧，住一晚上我們明天就走。”
她覺得有些好笑，攖寧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，無論到了哪裏都淡定如斯，其實也是因為他對大多數事情既不關心也不在乎，即便是碰上天坑山莊這五個活寶也能面不改色，仿佛任何事物都不能改變他的淡靜安然。
說白了，對於他而言，生命短暫的凡人沒有任何存在感。
這還是崔妄第一次到碰他這般無所適從的樣子，不由得壞心眼地笑了出來。攖寧被她笑得蹙眉，問道：“你以前……經常來這種地方？”
被喜歡的人問這種問題，崔妄心裏說不出來的覆雜：“也不是經常吧，就是‘笑面郎君’這個稱號傳出來之後，好多娘子都邀我去她們的閨房裏坐一坐。”
攖寧遲疑了片刻，問道：“你是女子，如何……如何能不被發現？”無知的懸玉師祖自從下山以來也算見了不少世面了，知道進了這種地方就是要做該做的事的。
崔妄失笑：“也不是來了就一定要做那檔子事的，喝喝酒，和姑娘們說說笑笑也挺正常的。”
攖寧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了當年在不夜城時，阿眠也是這般受人歡迎，年輕的少年少女總是圍在她身旁嘰嘰喳喳。阿眠走遍苗疆，對各地風土人情無一不知、博聞強識，說起來總是神采飛揚，一雙眼睛熠熠生輝。於是崔妄便聽攖寧點點頭道：“這樣也好。”
“我沒聽錯吧？你說‘這樣也好’？！”崔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。
攖寧又點了點頭：“如果你的眼睛看得見，會更好。”
話題不知道怎地又跑到她的眼睛上去了，崔妄不甚在意地笑了笑：“沒什麽，都這麽多年了，我已經習慣看不見了，也不影響什麽，這不還和波旬打了個平手嗎？”
攖寧伸出五指，在崔妄面前晃了晃，崔妄聽到了細微的風聲，感覺到有東西在自己面前晃動，納罕地問道：“你在幹什麽？”
攖寧道：“能看見一點嗎？”
崔妄笑了：“我雖然看不見，但聽得到啊，你離我太近了，我怎麽可能不知道。”
可攖寧一聽這話便沈默了。崔妄也明白過來，他是想知道，找到波旬之後，她的眼睛有沒有好一點。
她其實已經對自己這雙眼睛不抱希望了，但是卻不知道怎麽安慰攖寧，心裏又有點開心自己的眼睛被他這樣記掛著。
長久以來，雖然攖寧並沒有說些什麽，但崔妄能感受得到攖寧對待自己與他人是不同的。這份不同太過明顯，讓她已經習慣了被這樣特殊對待，甚至生出些錯覺來，仿佛自己於他而言就是特殊的。
崔妄告誡自己，絕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。特殊又怎樣？攖寧身為先天劍靈，不會有凡人的七情六欲，不見他身中情蠱，卻從未發作過嗎？
她不是那種死纏爛打、自欺欺人的人，既然同攖寧表白過心意，也知道對方對自己並無情意，便不會故作無事地再往他身上貼，把自己的臉皮扔在腳下。既然沒有可能，那便痛快地說明白，此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，猶猶豫豫的算什麽事？
想明白了這一點，崔妄道：“我的眼睛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，也有可能這輩子都好不了。但是，攖寧，我想和你說的是，這雙眼睛即便永遠好不了，你也不用一直跟著我……”
她話還沒說完，突然被窗外“嘎吱”一聲輕響打斷了。攖寧快步走向窗邊，屏息聽了片刻，突然伸出手去將窗戶打開！
伴隨著“哎呦”一聲驚呼，一個倒掛在窗外的小小身影倒栽了進來，還是崔妄下意識地扶了一把才使她的腦袋免於直接懟到地板上。
巧姑即便摔了個嚴嚴實實，一雙小手仍然緊緊地捂著自己的雙眼，大叫道：“我什麽都沒看見！你們繼續！”一雙小手卻漏出了些指縫，大眼睛偷偷地往外瞧。
崔妄看不見也能猜到小姑娘現在在幹什麽，又氣又笑地道：“你想看見什麽？我們倆能幹什麽？”
見這倆人衣服都穿得好好的，巧姑好生失望地嘆了口氣，揉著屁股站起來，嘴裏嘟囔著：“都進了這種地方了，能幹的事可多了。”
崔妄：“……”
她懶得跟巧姑計較，直接道：“說吧，怎麽才肯乖乖回去？”
巧姑環視了一圈房間，她收拾包袱從芝雲山追出來時崔妄和攖寧已經走了大半天，所以她這幾天也在不停趕路，許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。她在房間內唯一的一張床上一坐，晃著腳丫笑吟吟地道：“一個消息，換你們陪我去參加十日後的武林大會。”
崔妄問道：“武林大會？你要去幹什麽？”武林大會的事他也略微聽說過，蜃海樓自從踏足中原以來，為了找到問天令的下落，殺了不少各大門派的弟子。江湖上怨聲載道，幾大門派決定召開武林大會，推選出新的武林盟主，帶領各門派共抗魔教。據說從不參加武林大會的萬劍宗和昆侖派這次也會參加，許多人翹首以盼，甚至各大賭坊開始下註誰會成為這次的武林盟主。
巧姑目中露出兩點興奮的神色：“我要你們幫我奪下武林盟主！”
崔妄拉著攖寧就往外走：“您老人家還是早點休息吧，我們就不打擾了。”
眼前人影一閃，巧姑倏地出現在房門口，攔住了兩人的去路，惱怒道：“你們就不想知道那個小和尚的下落？”
“不想。”崔妄拉著攖寧越過她繼續往外走，卻忽覺手裏怎麽拽也拽不動，回頭驚訝地拉了拉攖寧，“攖寧？”
攖寧忽然出聲，只是卻不是對崔妄說的，甚少理會除了崔妄外其他人的攖寧罕見地對巧姑的話產生了興趣：“他在哪裏？”
巧姑道：“嵩山，少林寺。”
崔妄皺眉道：“少林寺不是沒有叫波旬的和尚嗎？”當初一離開苗疆，她便上過一趟嵩山找人，但少林寺裏並無叫“波旬”的和尚，玉鉤幾番打聽也沒探聽到波旬的下落。況且那次在君山上直接遇到的少林方丈無垢也說不認識，崔妄並不懷疑他的話，那麽波旬又為什麽會在少林寺呢？
巧姑笑得促狹：“少林寺是沒有一個叫‘波旬’的和尚，但有一個叫‘無恙’的呀！”
看著崔妄和攖寧一個驚訝一個默然，她滿意地笑道：“我問過老四了，這個波旬是他的師侄，也就是如今的少林方丈無垢大師送到天坑山莊的。不過老四並不知道他叫波旬，只知道他是無垢的師弟，法號無恙。”
“怎麽樣？這個消息值了吧？你們現在上少林寺肯定能找到人，正好陪我去參加嵩山的武林大會！”
崔妄好似沒聽到她的話，她沈吟了片刻，低聲對攖寧道：“那天在巴陵遇到你之前，我在君山上碰到了少林寺的方丈無垢，他告訴我少林寺確實沒有叫‘波旬’的僧人，還問過‘波旬’是不是個假名字，看來他說對了。只是沒想到，波旬居然是無垢的師弟。”
攖寧擡眼看她：“很奇怪嗎？”
“當然奇怪了。”崔妄撇嘴道，“無垢性情寬和，我還挺喜歡他的，波旬跟他簡直就是兩個極端，也不知道他們的師父怎麽教的徒弟。”
攖寧抿了抿唇。
被晾在一邊的巧姑不高興了，踢了崔妄一腳，道：“波旬的下落告訴你了，你們可要幫我奪下武林盟主！”
崔妄側身躲過，無奈道：“我什麽時候答應你了，你這是強買強賣。”
巧姑面上閃過一陣怒火，叫道：“聽了我的消息就要為我辦事！何況是他要聽的，誰讓你也長了兩只耳朵呢？有本事把耳朵也割下來啊！”
崔妄無言以對，用手去戳罪魁禍首攖寧，攖寧也不知是鬧了什麽別扭，輕巧地躲了過去，卻一言不發。崔妄沒辦法，只得把攖寧的賬認下來：“好吧，不過說好了，我們只帶你到嵩山。你要爭什麽武林盟主便去爭吧，跟我們可沒關系。”
巧姑得意地笑了：“要不要爭奪武林盟主我說了算，可由不得你！”武林大會上群雄匯聚，必定十分混亂，他們不想出手她也有的是辦法，想獨善其身？根本不可能！
作者有話要說：
阿眠不是能容忍感情上不清不楚的人，這事兒不解決，在她心裏始終是個疙瘩，可惜攖寧這個木頭不懂。。。
還有一章，下午六點發~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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